流火(二)
·黄黑中短篇HE,人类黄×幽灵黑
·更新缓慢
·可能无聊,可能OOC
·现在过去双时间线
·原创角色略多
·关于凡尔赛玫瑰,强烈推荐91年宝冢歌剧团凉风真世和天海佑希主演的版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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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
"既然这样,让着她点不就好了。"
黄濑凉子端着茶杯,皱眉抿了一口,似乎被烫到了,失手把茶杯摔碎。
杯身上晕染的浅粉樱花恰巧摔成残片,凉子叹口气将它拾起,还待细看,却一把被黄濑夺走。
"也不怕扎手。"
凉子耸耸肩,垂下眉眼盯着木纹成圈的桌面。
"所以说,那个女孩——惠理,毕竟比你小那么多,很多事情忍忍不就过去了?"
黄濑沉默不语,眉间刻满不敢苟同的痕迹。
凉子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半圈,收回去低低地叹了一口气。
"我以为你这些年变了不少,没想到优柔寡断的毛病还是一点没改。"
听不出她的语气,但黄濑认为应该是略带嘲弄。
"不喜欢就直说,寄希望于别人看懂你的暗示不是回回都奏效的。"
她又伸出目光来照黄濑,黄濑看那与自己七分相似的眉目,恍惚一点失神。
惠理又约他出来,就像昨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。
她拉着他去吃甜腻的午餐,黄濑习以为常地强咽下肚。
然后她递给黄濑一张门票。
"今晚有话剧演出,我演奥斯卡。"
凡尔赛玫瑰。
黄濑和惠理就读的自然是艺校,黄濑读的摄影系,惠理读了表演系。
她很出色,剧团的首席。
黄濑趴在沙发上盯着门票上的玫瑰花发呆。
凉子要看电视,驱赶他坐直起来。
"姐,惠理要我今晚去看她的话剧。"
"你答应了?"
黄濑苦笑。
"不过她不是一直都演得很好?你又不吃亏。"
黄濑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,闭上了眼睛。
凉子看着无精打采的弟弟——似乎很多年都没看见过他精力充沛的样子了。
真奇怪,从前明明不是的。
"喂,凉太,你知道的吧,没必要强迫自己做任何事情。"
黄濑没有睁开眼睛,鼻子里浅浅地哼一声,算是应答。
到了剧院他才意识到,他居然一点也没想起问问谁演安德烈。
因为他真的不在意这个。
他后知后觉明白为什么惠理递给他门票以后停顿了那么久,为什么最后又沉默地离开。
可这对他来说也无关紧要。
演员们都很投入,奥斯卡的声音清脆有力,安德烈英姿飒爽,配合无间。
华丽悲伤的剧情,所有的情感完美再现,仿佛身临其境。
黄濑看着看着,目光带上些怀念与艳羡。
他怀揣无尽的悲伤与懊悔,却尽数淤在胸口——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同他分享这种感情,这十年来一直没有。
奥斯卡在革命前夜拥住安德烈,她说,安德烈,抱我。
惠理演得入木三分,命令式的口吻带一分悲怆的哀求。
他们彼此索取,那样热烈而悲哀。
那样深情。
倘若他也可以这样勇敢而无畏——
演出非常成功,黄濑也全神贯注。
谢幕后黄濑到后台等惠理。
有姑娘认出他找他要签名,他推辞说没有纸笔。
然后惠理出来了,匆忙换好衣服,衣领还凌乱着,妆也没卸干净。
平添几分少女气息。
"你不是来等我的吗?"
她话音里说不尽的理所当然,仿佛受着欺骗与委屈。
可明明谁也不曾蓄意惹她生气,不过是她不讲道理而已。
黄濑低下头,他觉得一切都很荒谬。
为什么他要事事遂别人心愿,还得无缘无故抱有歉意。
甚至连累身旁怯懦的姑娘无故心虚。
他身心俱疲,一言不发。
姑娘匆匆退开,惠理则迎上来挽他的手臂。
违和的亲密。
他送惠理回家,天色已晚,街灯摇曳着孤影。
惠理异样的安静,像是酝酿着一场阴雨。
在没有路灯的街角,她停下来拖住黄濑的脚步。
"凉太君,你不喜欢我。"
她用陈述句,黄濑也没有反驳。
"可我这一年做了那么多,我想尽办法让你爱上我——可你总是漫不经心,难道你就真的那么冷血吗?"
"你一点也不在乎谁演安德烈,对吧?"
她的嘴唇由于委屈而略微撅起,灯光下眼周淡淡的红,不甘的神情。
是黄濑不愿看到的神情。
可他这次无从逃避。
他想到凉子说,你没必要强迫自己。
之前根本没过脑子的话语,如今回味起来令他觉得很有道理。
"抱歉,是我不好,不该耽误你。"
他又一次道歉,仍然不明歉意的所以,却第一次如释重负。
平心而论,他从未对惠理做过一点出格的事情,反倒惠理给他平添不少烦恼。
不过无所谓了,说清楚就好,随她觉得自己是冷血还是薄情,不懂就算了。
"不是因为你不够好,只是真的不合适而已。"
他们不一样,思维永远不会交叉,情感也永远不可共鸣,连说勉强都刻意。
"可是凉太君,难道我不够努力吗?"
黄濑摇头,温柔地递给她一张纸巾。
"不是这些原因。"
"我不信你,凉太君。你在找借口,哪里有什么天生就合适的人呢?!"
黄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蓝色幻影,如同凝固的水痕胶着在记忆里。
"有的。"黄濑发出微不可察的喟叹。
只是再合适,也未必就能走到一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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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濑次日清晨果然又见到了黑子,黑子坐在林子边上的小石桌前,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朵沾带露珠的花,似乎是某种月季,但花朵更加娇小,花瓣也更圆润细密。
浓重的鲜红,明艳夺目。
见到黄濑,黑子眉间露出一分不易察觉的欣喜,他眼神示意黄濑在桌子的对面坐下,摊开手心将花朵送到黄濑面前。
"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这样的东西。"
黄濑愣愣地接过花朵,珍重地护在手心里。
良久才记起来道谢。
黑子不明白他为什么愣在那里,也不在乎这些虚礼,只是淡声说:"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人说过话了。"
黄濑见他眼神放空,仿佛随着风飘进人头攒挤的都市里。
他不知该挑起什么样的话头,思索着,坐立不安。
黑子察觉了他的窘迫,收回目光坐直身体,温和地说,你可以随便问我问题。
黄濑感觉到手心花朵羽毛似的轻盈,轻轻地问,为什么你碰不到人,却能触摸花朵。
黑子直视着他,话音里不见悲戚。
"除了人,我可以触碰一切东西。"
"为什么?"
"因为只有人在刻意排斥我的存在。"
黄濑看他开合的薄如刀锋的嘴唇,心里泛起一阵没有来由的酸涩。
"怎么可能?我觉得你很好。"
黑子始终没有移开目光,温泉似的眼眸里蓝雾点点氤氲。
"那我问你,你们人怕不怕鬼?怕不怕幽灵?怕不怕妖怪?"
黄濑嘴唇翕罢又合,没有作声。
黑子笑了一下,又问道,那你怕不怕我?
黄濑迅速摇头。
然后黑子的笑容扩散开来像是纸上洇开的墨迹,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向自己。
"所以你看,你们怕的就是这种东西。"
黄濑愕然,胸中似有不知名的委屈还是愧怍沸腾无边,燎着他的心脏疼痛莫名。
他突然想起自己昨天曾由于害怕而质疑了黑子的存在,对他来说也许是情理之中的无心之举,但之于黑子却无异于笞心的伤害。
黑子分明毫无埋怨之意,黄濑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平静。
他闷闷地盯着躺在手心里的花朵,滴着血般艳红。
黑子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埋下头,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。
那就像是拨开云雾的曙光,皓白的影子,舒展无边。
黄濑下意识放下花朵抓住他的手,这一回触碰到了柔软温暖的手心。
不由惊愕。
黑子捏了捏他的指尖让他回过神来。
"想不到吧,是有温度的。"
黄濑又凝视他的眼睛,明净如新雪化就。
他看他没有丝毫波动的神情,不由发问。
"你不会痛苦吗?"
黑子眼中却浮着茫然。
"痛苦?"他反复咀嚼这个词语,慢慢地摇了头,"我不痛苦。只有活着的才懂得痛苦。"
年轻的生命对生死并没有清晰的意识,而黄濑却从他毫无波动的话音里品出了一点微妙的悲哀。
至于痛苦究竟是好还是不好,黑子并没有给出答案,直觉告诉黄濑,黑子也做不出什么像样的解释。
黄濑放松了自见到黑子以来就紧绷的神经,摊着双腿微微弓背。
"怎么会有你这么不可思议的人?有的时候我觉得你什么也不知道,有些时候又感觉你好像什么都知道。"他盯着黑子明显莫名其妙的表情笑了笑,轻轻地掰着黑子的手指,问:"哎,小黑子,你究竟是哪边?"
黑子任他调皮地摆弄自己的手指,目光放空地思索片刻,最终还是摇了摇头,遗憾地回答:"不清楚。好像有些东西是从很久以前就被刻在脑子里的,比如我明明很久没有说过话,现在却还能和你正常地交流,甚至还是用你所习惯的语言交流。我对于‘存活’这件事本身并不明白,却好像大致能懂得你的想法……当然,大部分的感情就例外了,像你说的‘痛苦’,我大概能明白它的意思,可是无法感同身受。"
黄濑静静地听着他的自述,像等待一朵花的盛开,心中埋藏熹微的期待。
黑子却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停住了,他疑惑地对上黄濑的眼睛,问:"你刚刚叫我什么?"
黄濑眨眨眼睛,思索片刻才恍然大悟似的笑道:"那个呀、就是小黑子嘛。怎么?你不喜欢?"
黑子觉得自己在黄濑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灼人的东西——分明是美好的,麦浪晨曦似的金色,却寸寸苏醒着他迟钝的神经。
他皱了一下眉,眉心清浅的纹如同酒心的漩涡。
黄濑看得有点出神。
黑子想了半晌才回答:"倒不是讨厌,就是不习惯。你平时都这么叫别人吗?"
看着他过分较真的神情,黄濑不禁失笑出声。
"你怎么这么死板,当然不是啊,我喜欢谁就在谁的名字前加‘小’,你不觉得这样很亲密吗?"
"喜欢……?"黑子喃喃。
"就是欣赏、佩服的意思啦……"
"意思我当然大致懂……"
"我知道我知道,没法感同身受对吧?总之就和我交朋友嘛,行不行?"
黄濑握住他的手,轻轻地上下晃了晃。
"请多指教了,小黑子。"
黄濑爽朗地朝他一笑,眼中仿佛藏着琥珀在晨光下金得通透。
黑子不自觉地扯起嘴角,不熟练地回握,也学着黄濑的样子颠了两下手臂。
"请多指教,黄濑君。"
TBC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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