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火
·黄黑中短篇HE,人类黄×幽灵黑
·更新缓慢
·可能无聊,可能OOC
·现在过去双时间线
·原创角色略多
·第一章的诗是狄兰托马斯的《月中小丑》,翻译出自海岸,略有改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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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
"My tears are like the quiet drift
我的眼泪仿佛花瓣的飘零
Of petals from some magic rose;
静静地飘自奇异的玫瑰;
And all my grief flows from the rift
而我所有的忧伤飘自裂隙
Of unremembered skies and snows.
飘自雪花和被遗忘的天空。
I think, that if I touched the earth,
我以为,如果我感动大地,
It would crumble;
大地就会崩溃;
It is so sad and beautiful,
如此悲伤 如此美丽,
So tremendously like a dream.
神似梦境。"
讲台前那个男人的声音儒雅得像流淌着舒缓的乐曲,黄濑微微眯起眼睛,嚼着诗里浅浅的咸涩味道,心下隐隐刺痛,悠远的记忆像冰凉的河水,浸泡着他的五官六感,温柔又疏离。
清越空灵的声音飘过,不着痕迹。
他的脑海中扬过水蓝发丝柔软的弧度,似乎伸手可握的距离。他想看他的面庞,想比照他与记忆中的那人是否还相差无几。
即便知道那只是虚假的幻影。
"凉太君。"清脆的女声打碎了那个迷梦似的念想。
黄濑有点愠怒,可他只是闭上了眼睛,睁开时早已调整好了表情,略带不解地看向身旁年轻的女孩。
"他一讲完我们就赶紧跑吧,这样下去电影可要来不及了。"
教授平稳的声音再次流动:"Twenty-four years remind the tears of my eyes……"
他想听下去,身侧女孩的声音却无端刺耳。
"怎么还没完啊。"
她的抱怨令黄濑兴致全无。
"喂,凉太君,别发呆,刚才跟你说的都记住了没有?"
黄濑想,其实你可以自己一个人去看电影,而我还想继续听下去。
可他天生不擅长拒绝,只能含糊其辞地点头。
他把握不好,怎样是拒绝,怎样是伤人,他真的把握不好。
"真是的、结菜还说什么绝对要和男朋友一起来听,结果除了鉴赏诗歌以外什么都没有嘛!"她半嗔着小声絮叨,黄濑一言不发。
他暗暗想,我觉得他讲得很好,并且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你男朋友。
然而一句也说不出口。
只好干脆对她的话充耳不闻。
结束了。
旁边的老师对请来的教授深鞠一躬,随后又介绍了一遍教授。
黄濑突然感觉胳膊被抓住,不轻不重,恰好令人厌烦的力度。
她说:"你快收拾东西,我们准备走。"
黄濑盯着教授,不置一词。
老师为台上的男人贴了那么多标签,多余得像沉重的累赘。
黄濑剔开这些乱七八糟,只知道他念诗时语调好听。
而她似乎是知道快能离开了,脚尖已经微微使力随时准备站起。
接着听完后随口说,原来是这么有名的大人物,很可惜,我一直在发短信。
话音里分明不显半分可惜。
她拉着他去看他兴味阑珊的电影,他耷拉着眉眼陪着哭笑,像在做戏。
他分明不想这样。
"凉太君,我觉得那个男主角特别有魅力。"
黄濑潦草点头,不以为然。
她看不懂黄濑的倦怠,只知道自顾自地对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物评头论足,津津有味。
"惠理。"黄濑开口,只叫出了个名字就身心俱疲。
"什么?"女孩偏过头看他,显得天真而美好。
我不想这样,我想回去。
可他将嘴唇一抿,一个字也没送出去。
惠理奇怪了一阵就又说了起来,时不时问黄濑一句凉太君你有没有在听。
黄濑当然没听,但他还是点头。
黄濑凉太今年已经二十七岁,惠理今天刚刚二十,还在读大学。
今天惠理过生日,吵着让黄濑陪她,听了讲座看了电影,黄濑兴致缺缺,终究还是没扫了她的兴。
第一次见面是一年前,在惠理就读也是黄濑曾待过的学校,那时黄濑正好回去看摄影系的主任。
黄濑是知名模特,从初中开始就兼职,但也一直只是模特,没有进一步发展。
无论如何,不妨碍惠理对他一见钟情。
刚开始怯懦地问他能不能顺便一起吃饭,黄濑没有拒绝,不知道为什么就发展成了这样的关系。
惠理好像觉得没有拒绝就是默许,逐渐得寸进尺,黄濑也无从开口澄清。
但他真的觉得受不了,他不喜欢被人强迫着吃自己不喜欢的东西,看不喜欢的电影,还要生搬硬套地附和无聊的闲语。
"凉太君,你觉不觉得,男主角跟女主角求婚的场景特别感人?"惠理突然停下脚步,面对黄濑扬起了面庞,睁大眼睛。
黄濑一滞,回避了她的目光,假装没听懂她话里的暗示。
他"嗯"了一声,此外别无他辞。
惠理失望地站了回去,黄濑把她送回家,一路上她少见地一言不发。
黄濑有点心虚,但终究没再问她。
这其实是他的私心——他希望惠理能想明白,不想她总抱有误会,折磨他也折磨她自己。
返家时天已漆黑,黄濑鬼使神差地选了森林边上的小路,荒无人烟,形同秘境。
这是这十年来他第一次回到这里。
这里曾经是属于他的。
他看着沿途黑暗掩映的石桌石椅,夏夜的萤火虫缥缈掠过,重合了记忆中的光点。
仿佛那个他一生也不会忘记的夜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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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还是十年前,他心血来潮,夜晚从森林边的小路抄回去,走到林子外的石桌处,隐约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。
那人正朝林子深处扎去,天已全黑,阴森的雾气悄悄欺了过去。
这篇林子少有人来往,尤其在夜间绝不会有人造访——光是黑暗就足够令人胆战心惊了。
黄濑也只是好奇,想着一则可以试试自己的胆量,二来他也快成年了,又不是小姑娘,也着实没什么好担心的,不过即便如此,他也是绝对不会没头没脑地往林子里钻的。
那么那个身影大概是谁家调皮的孩子吧。
黄濑不由得担心起来,连忙上前抓住他,说:"这里面晚上很危险的,别进去!"
与此同时,他发现那个人看起来并不比他小多少,至少绝不会是什么不明事理的“孩子”。
凑近才发现那人浅蓝的发丝,发顶的涡旋卷着一圈淡淡的荧光。
他转过头来,连惊愕都是淡淡的,眼底不知为何透着一丝奇异的惊喜,他开口时似有清风掠过,声音轻灵,悦耳如松涛柏浪。
"危险?为什么危险?"
眼睛也是水蓝色,裹着一层月华,似在流淌。
"当然危险,天都黑了,你在这里干什么?"
而那少年倒有点讶然了,反抓住他的手,细细打量了他半晌。
黄濑觉得自己简直要被那清亮的眸子吸进去了,连思考都忘了。
然而少年却犹犹豫豫地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。
“你……活着?"
“诶?”
黄濑很是震惊,刚想说一句“难道你看不出来吗?”,可那双眼睛里又毫无玩笑的痕迹。
林间阴凉的风倏地扬起少年的发丝,一瞬间遮蔽住灵秀的双眸。
黄濑忽然想到什么,心下悚然。
"怎么回事?"他逐渐松开了手。
少年也很快放开了他,很有礼貌地鞠了一躬跟他道歉:"对不起,吓到你了,因为你能看到我,所以我以为你和我一样……"
"什么意思?"黄濑后退一步,难以置信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,觉得他有点透明,仔细一看,他穿一身朴素白衣,像是寿衣。
黄濑感到双腿有些发软。
"我不知道怎么解释…你可能不信…我……大概是幽灵一类的东西吧,等我注意到就已经变成这样了……我也不清楚……"他的神色透出一丝茫然,手指下意识捻着衣角,略显无助。
黄濑有点接受不过来,脚步后撤,嘴唇微张,神色凝滞。
少年见他满面的惊惶与难以置信,干脆上前去触碰他,结果手指越发透明,穿过了他的身体。
"你看,我没有说谎的。"
"那我刚才怎么会碰到你?!"黄濑看着那皓白透明的手指,声音隐隐颤抖。
"只要你觉得我是存在的,就能触碰到我。"
少年目光那样清明,勉力一笑,略显生硬,却稍微化解了黄濑的恐惧。
"那你…既然这样,刚才为什么以为我和你是一样的?"
黄濑微微舒展痉挛的手指,放松了绷紧的脊背。
"我没有见过和我一样的…‘东西’……所以你当时跟我搭话,我还以为……"少年垂着头,语气似乎带着难以察觉的委屈,显得有些失望和挫败。
黄濑冷静下来,认真审视了一番面前的少年,单薄瘦弱,浑身披着月光,隐隐散发着柔和温润的气息。
看着那微缩的绷紧的肩脊,黄濑也动了恻隐之心。
"你……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……这样的?"黄濑略微靠近他,语调端得很轻,紧绷的肢体也逐渐放松下来。
"不记得了,大概——你今年多大?"
"十七岁。"
"那我大概就是七个你加起来的年纪吧。"
"为什么这么说?"
"不知道。就是感觉。"
"那你一直是一个人吗?"
"我没有见过和我一样的存在——除了活物,就是死物,我不知道我究竟算是什么……也许我真的不存在也说不定。"
"我觉得你应该是一个人,至少曾经是一个人。"
"也许吧,可变成这样之前的事我什么也不记得。"
"那你也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?"
黄濑以为他又会回答"不知道",可他这次却浅浅一笑,像是泉水里扬起的浮沫,清澈而甘甜。
他摇了一下头,发丝卷着淡淡的光,掠过夜空像转瞬即逝的萤火。
而眉眼里一丝得意略显活泼。
"我有名字的,你看——"他掀开衣领,内侧用黑线绣着"黑子哲也"几个小字,时间很久了,有的地方都脱线了,"我的名字。"
黄濑怔怔地看着他的笑容,月光下侧颜似乎泛着花瓣的浅红。
视线随他手指移动,掀开衣领,锁骨平直如琴弦,腻如瓷玉的皮肤撞入眼帘。
那么晃眼。
黑子抬头观察他的异样。
"你怎么了?"
"……没事。"
他在失神中与黑子目光相接,像是投入最明澈的湖泊,视线所极之处蓝得那样舒展安详。
然后他愣愣地说,我叫黄濑凉太。
黑子点头。
"我明天还能不能见你?"
"可以。"
他点了点头,那么随意,不掩惊喜。
黄濑不记得自己一路上怎么走回去,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家门口。
直到上床睡着前还有点精神恍惚,黑子那似乎着了色彩般的声音挥之不去,浅淡的,仿佛静海柔波按摩他的耳窝。
然后悄悄捎带一个天青色的梦境。
TBC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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